Thursday 24 April 2014

脫頁而出:《紙女孩》(La fille de papier),以及《Ruby Sparks》與《Stranger than Fiction》



今次一起過要說三個故事,其實三個故事也大同小異。標題的順序和我要介紹的次序剛好相反,我會先說《Stranger than Fiction》,然後《Ruby Sparks》,最後才是《紙女孩》(La fille de papier)

好多年前的一個下午,我偶然聽收音機,聽到卓韻芝和余迪偉在說一部電影(好巧,《姊姊的守護者》也是從他們的節目聽回來的),當時我沒留意名字,大約只聽到他們說了電影的開場。是這樣的:跟大部份的電影一樣,先是旁白在說話,是一把女聲,她在講述故事主人公的的日常生活,與畫面同步,他是一個怎麼怎麼的人,他睡在床的哪一邊,他擦牙齒的時候要擦三百……主角忽然嚇了一跳,他往上望,大叫「誰在說話?」我大約聽這裡就決定要看這部戲,但我居然聽不到它的名字!我花了好幾些時間才找到它,原來它叫《Stranger than Fiction》,我一看演員表列,嘩好高興,幾乎都是我喜歡的演員。我看完之後也覺得故事的情節很不錯。男主角受到不明的聲音所困擾,以為自己被刻板的稅務局工作逼得發瘋了。幾番求醫不果後,他開始習慣了耳邊有人不間斷地描述着他的一舉一動,直到那把女聲在他過馬路之前說了一句:「他連做夢也想不到這是他即將死亡的開端。」(大意如此)他已經被嚇得半死,馬上又去求助,深信自己真的會死。在城市的另一邊,一個瘋狂的女作家正在撰寫她最新的作品《稅務與死亡》(大意如此),全然不知道她寫的文字正在一個真實男人的生活中上演着。我很喜歡這部電影的許多細節,例如文學教授的黑色幽默和他當救生員時用塑膠袋包着小說在池邊閱讀、男主角彈結他唱歌女主角洗碗、作家神經質的冒死體驗以及她看到自己創作出來的人物真身時嚇得膝蓋發軟等等。極力推薦你去看這樣富趣味性的電影。

打從《Stranger than Fiction》以後,脫頁而出的故事對我就有種無法抵禦的吸引力。看到《Ruby Sparks》的預告片的時候,我已經發誓我一定要去看。同樣是作家,今次換了個男的年輕人,Calvin在所有寫作人的夢想,高中後綴學去寫作,出版了幾本讓他聲名大噪的著作,甚至可與歷史上的大文豪媲美。他一個男人和一條狗過悶悶不樂的生活,而他也正在經歷個人的寫作瓶頸,文思枯竭,不知道寫甚麼好。他的心理醫生點出他從來也沒寫過愛情故事,而自從他和前任女朋友分開後,他也實在需要一些愛情的滋潤。他以夢中的女孩為雛型,創作了一個名叫Ruby Sparks的女孩和一個同樣叫Calvin的故事。在文思湧現的一夜裡,他利用打字機寫作,一直打到熬不住睡在桌子上。第二天早上,他醒來後看到一個自稱Ruby的女孩在廚房做早餐。正常反應當然是認定自己已經病入膏肓,精神分裂。後來他發現其他人也能看到Ruby,他才驚嘆於自己的創造能力,而且只要他每打完一句,馬上就能在Ruby身上成真,只是她並不知道自己只是Calvin筆下的副屬品,她根本沒有自己的人生和選擇。我很喜歡Calvin在故事最後對愛所做出的決定和犧牲,他明瞭到如果他還是一慣的自私,根本不是愛一個人,他只是想女朋友變成他想要的人,像上一任的女朋友。他在結尾朗讀自己的作品:「也許有人讀過這故事,會覺得那是魔法,然而墮入愛河才是真正的魔法,寫作如是。《麥田捕手》裡曾經說到『 小說那罕有的奇蹟再之降臨,一個人被紙、墨水和幻想創造出來。』我沒有J. D. Salinger的才氣,但我見證了這少有的奇蹟。任何作家都可作證,只有在最幸運、最美好的狀態時,文字並非從你的筆尖寫出,而是從心中湧出。她自己走到我面前,我只是夠運氣才能遇上她。」(One may read this and think it's magic, but falling in love is an act of magic, so is writing. It was once said of Catcher In The Rye, "That rare miracle of fiction has again come to pass: a human being has been created out of ink, paper and the imagination." I am no J.D. Salinger, but I have witnessed a rare miracle. Any writer can attest: in the luckiest, happiest state, the words are not coming from you, but through you. She came to me wholly herself, I was just lucky enough to be there to catch her.)

我讀書有個非常不好的習慣,有時候,特別是書太厚的時候,我……我會翻到最後一頁去看。有時候我看不明白,但大部份時間都會明白。但我又不介意知道結局,反正遲早也會知道(謬論)。看《紙女孩》(La fille de papier)的時候,我也翻到最後看,但看不明白。《紙女孩》是一本法國小說,我極少看法國小說。但作者Musso寫得卻是個美國人的故事。小說作家 Tom 在貧民區長大,童年過得很黑暗,他出版的著《天使三部曲》前兩部成為全美最受歡迎的小說,名利雙收。當他被女友甩掉後,他掉進谷底,提不起筆再寫第三部,但他的錢被好朋友的錯誤投資敗光了。這時,有個裸女出現了,她說自己是Billie,《天使三部曲》中一個不起眼的配角,她聲稱她是從一本錯版書跌出來的,因為那本錯版書中有一句是「Billie 一邊喊,一邊跌」,就在這裡就中斷了。Tom 當然不賣帳,但那女孩知道所有Tom 為Billie 寫的小秘密,令本來精神就有點錯亂的Tom 相信了。Billie說被困在現實世界,只有Tom 把第三部寫完,她才能回到本來的世界。

一開始看到《天使三部曲》這個那麼庸俗的名字,還在想美國人到底怎麼想,書中介紹《天使三部曲》是個關於醫學院女學生和她的守護天使之間的不可能之戀,我當時簡直想跳橋。但後來又有很多關於這小說的內容浮出來,說那是在現實架構的的超現實世界,還探討了亂倫、性侵犯、器官移植和精神病的話題。嗄?我愈看愈不明白到底他寫了一本怎樣的書。但一直看下去,發現 Tom 這些靈感的源頭是來自他的過去,而Billie這個角色更是代表了Tom自身的黑暗面,突然從一本大眾小說變成了福至心靈的故事。而且,《紙女孩》從很多個不同讀書的角度出發寫了好幾章,那些被小說感動過的人,都是些曾經受過傷的人,他們特別能體會到故事中人物的際遇,因為那些事都彷彿曾經發生在他們身上,故事之所以觸動到他們,都是因為每個人都希望生活中真的有個天使。

整個故事宛如一齣公路電影,前半部都在講述男女主角如何亡命去墨西哥找那前女友,他們飆車逃脫警察的追捕,在汽車酒店過夜,變賣東西來換取路費,非法入境,但後半部又忽然變成溫馨小品。其實讀下去我覺得也挺刺激的,而且角色間的對話十分尖酸刻薄,時常針鋒相對,讓人讀得很爽。例如當Tom 以低價出讓自己的名錶後,不斷被Billie 恥笑,她打賭她可以在五分鐘之內以美色攔截到便車:

「你還剩多少錢?」
「七百多美元吧。」
「五分鐘。」她又說了一次。「你要計時嗎?噢不,你都忘了你現在沒有錶了……」

他們還整天在罵人,時時出現「你不如去死一死。」這種對白,讀起來很貼近我們平日會說的東西。他們也大量說黃色對白,例如Billie Tom 他究竟喜歡前女友哪一點,他很深情地解釋前女友很有文化素質,沒有尖叫說粗話,是個會跟他聊叔本華和莫札特的女人。然後Billie 就問他:「你們聊叔本華,是上床前還是上床後?」惹得他不想再跟她說話。又例如在Tom 的兩個好朋友見到Billie 不可思議的真人後,他們互相交換感想:「她那雙腿足夠讓人牛仔褲的拉鍊爆開。」

不過,說真的,我對結局有點兒失望。它不似我幻想的那麼完美和富有詩意,忽然回歸了很平淡的對話和情節。然而,我幾乎沒看過法國的小說,現代小說當中那是第一本,我想我會繼續留意這位法國暢銷作家的作品。




歲月不捨晝夜,人也只能跟着過日子,我們多半只能盡己所能,而不能為所欲為。其餘的部份由命運主宰,運氣偶爾來調劑一下,如此而已。

——《紙女孩》(La fille de papier)


不是魔術戲法,也不是特效。是擲在紙上的文字造就了他,若想擺脫他,唯有仰賴紙上的文字。

——Stephen King


讀者也可被視為小說的主角,與作者同等重要,因為兩者均是缺一不可。

——Elsa Triolet


閱讀的時間總是偷來的。大概是因為這樣,地鐵才變成了世上最大的圖書館。

——莎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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