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3 November 2019

徐徐細說:《我們一無所有》(The Tsar of Love and Techno)



那是一個任務。讀此書時,我把它當成一個任務。第一次接觸它時是因為聽說作者Anthony Marra的前作被奧巴馬盛讚,叫《生命如不朽繁星》,好有詩意的名字。可惜我找不到它的中文版,所以當見到他的第二部作品《我們一無所有》的中文譯本出現在圖書館的架上,就立馬決定挑戰。不過我的第一次挑戰並不成功,讀得好慢,慢到連還續借到第六次還沒有看完,只好先拿去歸還。相隔了幾個月,我又在圖書館碰見它,就決定要二度挑戰。帶回家後,才發現其實上一次已經讀了四分三本書,只剩下一百頁左右。(嘩,怎麼流水記賬起來?)

首先要講講背景,這本書跟前作《生命如不朽繁星》一樣,均以蘇俄為題材。作者用九個獨立故事串連起一個以前蘇聯和車臣為舞台的大故事,有點像《雲圖》(另一個confession,我到現在還沒有看完《雲圖》)。第一個故事是由一個不成氣候的畫家展開,他在列寧時代成了一個審查員,政府深明白「一張圖像勝過千言萬語」的道理,所以指派他去銷毀不同相片、畫作上那些人民公敵、反動分子的臉孔。有一天,他要銷毀他自己弟弟的臉孔。他弟弟是個異見者,早就被處決了,而他的姪兒從來沒見過自己的爸爸,如今連他殘存在世的影像也要被消滅。後來畫家做了一個決定,他開始在往後每一張要修改的影像中,偷偷畫上弟弟的臉孔,有時是小時候的樣子,有時是想像他老去的模樣,每一次他都把弟弟畫在領導人的背面,那麼他才安然不被發現,而他的眼睛永遠直直地盯着鏡頭,遙遙地看着畫外的人。畫家不久也被告發、入獄、處決,但他的舉動或多或少地影響着後面八個故事的主人翁。

這八個人,有畫中人的外孫女、外孫女的黑幫戀人、在格羅茲尼的博物館副主任、黑幫份子的弟弟、曾經告發自己媽媽的一名母親與她的女兒、年老的姪兒和將要入伍的兒子。我最喜歡的應該是A面第三個故事《格羅茲尼觀光局》,副主任在內戰中失去妻兒,他在到處都是頹垣敗瓦的格羅茲尼生存下來,他照顧同樣在戰爭中失去她的容貌及視力的文物修復師,傷痕累累的兩人互相扶持着過着貧乏的生活。文物修復師最大的心願是去聖彼得堡看眼科、做手術,回復視力,然後搬去瑞典重新開始,可是他們戰前的資產早已不值錢,他和她都付不起錢。出於私心,他捨不得她要離他而去,他暗暗希望她的眼睛治不好,他主導她的生活,讓她過份地依賴自己。

// 雜七雜八的瑣事中清楚地浮現出一個念頭:我知道我刻意讓自己成為她不敢冒險捨棄的支柱,但我不確定自己之所以這樣做,原因在於我愛她,或者只因我感到寂寞;我也不確定在這個上下顛倒、屋頂成了路面的世界,意圖是否已經不具任何意義。 //

我非常喜歡這一後告白,愛一個人從來不只是單純的愛情,還會受很多事與物的影響。而在這個上下顛倒的世界中,對某一事物的追求其實還有沒有任何意義?黑白是非是否不具任何意義?

另一個我喜歡這個短篇的原因,它算是那麼多個故事唯一苦盡甘來的結局。

作者文筆優美,描繪細膩,雖然故事有些沉重(其實是十分沉重),絕對不是甚麼容易吞食的好東西,但靠着獨有的文字魅力,我熬過了一個又一個暗淡無光的悲劇。為甚麼既然是悲劇,既然如此不情願,我還是繼續把它讀完?就是為了要提醒自己,荒誕的事年年有月月有日日有,身邊有個個有你有我有,不能忘記。













每一樣大到讓你愛上的東西終究令你失望,最後難免背叛你、忘了你。但是那些小到到可以放進鞋盒的東西保持原樣,始終如一。


——《我們一無所有》(The Tsar of Love and Tech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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